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聚沙成塔:碧桂園以及恆大的資本原罪

August 9, 2023

說不定在外星人眼中,人類眼中價值最高的商品,不過是水泥盒子。 。
而人類的金錢遊戲,本質就是無數的電子化合同以及房子不斷流動的結果而已。

我們正在見證一個泡沫的boom and bust.
所有的泡沫,不是不爆,時候未到而已。

金融泡沫需要很長一段時間形成,直到這個資本泡沫最後破滅,這中間會經歷很多艱難的過程,比如從三年前開始,我就看空房地產這個行業。然而地產泡沫真正開始破滅,也就是今年開始的事兒。

在這個過程中有既得利益者,有姍姍來遲者,也有做局者,僅僅只有極少數斬獲利潤全身而退者。

然而全身而退者並非大多數,更多的人之所以全身而退的人少之又少,原因在於地產行業:人傻,錢多,速來,全中國沒有任何一個行業的利潤規模能夠和搞房地產媲美,因此房地產行業成為了除了互聯網之外最容易來錢的行業。

地產這一行業背後的邏輯很簡單,在於企業行業做大的秘密,從來不在於利潤率,賣出一間房子的利潤率,和糊一個煎餅果子的利潤率不相上下。但,我們從來沒看到糊煎餅果子的進入福布斯排行榜,但搞房地產的大老闆卻是財富榜上的常客。

如果利潤率是商業製勝的邏輯,那麼餐飲業的高利潤率應該能夠稱霸整個股票指數,或是在財富排行榜上佔據壓倒性的大多數。但事實並非如此,除了海底撈這類極少數的餐飲行業的佼佼者,真正能夠把盤子做大的企業往往是地產/金融/科技類的企業。

之所以如此,秘密在於這些企業擁有把未來的企業估值折現到今天變現的能力。
房地產企業高利潤的奧秘就是房子+土地+水泥能夠通過極高的單價將一個家庭未來20~30年的預期收入迅速折現到今天,並通過銀行系統來將這筆未來的錢,放在今天的口袋裡。

沒錯,關鍵就在這裡,房子這種商品,能把未來預期獲得的現金流,拿到今天變現,這個是房地產賺錢的關鍵。

那麼為何銀行和金融機構願意幫助房地產企業變現?
因為經濟看好,土地和資產價格水漲船高,同時也是最底層最穩妥的資產標的,對於金融機構和商業銀行來說,不貸款給房地產大佬,拿著現金,實在是在浪費生命,轉眼就要被銀行老總裁員那種。
而碧桂園以及恆大的商業模式的本質,就是兩個大佬都心理明白,房地產的行業是周期強的行業,如果不趁著行業周期多撈一點,多利用金融系統和槓桿把市值搞得更大,自己就會後悔錯過幾百個億,甚至是上千個億。

所以房地產企業最厲害的打法,就是高周轉。
快速拿地(佔地拿估值/想像空間)+邊蓋邊賣(賣樓花)+快速融資(土地+美元債+銀行貸款等各種融資工具)+標準化建設+迅速銷售房產(回籠現金流)。

這套高周轉打法,本質來說:
就是給了房企一個迅速將金融槓桿最大化的過程。
拿地越多 — — 開發樓盤越多 — — 底層資產估值越大 — — 財務報表膨脹,這就越好從資方手裡拿到融資,同時也能夠發行多種融資工具來撐大企業估值。越高的估值和體量就意味著更大的談判能力。

當總體經濟向好的時候,資產價格總體看好,盤子能夠越滾越大
對於銀行來說:
銀行將資金融資給了一個不斷增長的標的物。銀行貸款經理達成了貸款指標KPI,也拿到了其中的好處,手中握著優質房企的債券和預期現金流。

對於提供建材的原材料提供商來說:
他們認為房企家大業大,不可能付不起這些材料費,所以允許開發商以商業票據(欠條)先欠著,後面再拿著這些商業票據再找房地產開發商領錢。

對於買房的消費者來說:
買房基本上是唯一正確的資產配置選項,即便消費者不買,周圍的親戚,爸媽為了避免後代光棍一輩子,都會半逼迫消費者購買房產。這個巨大的路徑依賴使得買房者不得不去接受賣樓花(期房)這一選項。

賣樓花的方式能夠將房子付款週期拉長,同時開發商能夠運作的周期和空間都會顯著增加,很多時候房子還沒完全蓋好,銀行就已經把利潤給到了開發商。
當經濟預期向好,上面的自我強化正反饋會不斷演進,強化路徑依賴,同時推高房產價格。
然而當經濟預期走弱,上面的正自我強化反饋就會成為致命的自我強化負螺旋。
在這個高速增長的經濟周期結束的時候,高周轉的房企打法非但無法拯救房企,還會將房企置於水深火熱之中。

高周轉意味著:
1. 大量的剩餘樓盤尚未銷售完,造成供大於求。
2. 剩餘的大量樓盤實際上是冗餘的供應,只能夠降價促銷,然而降價了就會導致買方市場轉為賣方市場。
3. 大量的債務將留在房地產企業的財務報表中,房企必須支付不斷大規模的利息,一不小心就會造成違約。
4. 房企陷入拆東牆補西牆的窘境,為了更快開工交屋就必須獲得更多現金流,要獲得現金流就不得不打折銷售手中的房子現貨。
5. 當房產市場整體向下的時候,銀行端開始承受大量壞賬。
6. 個人交房開始出現逾期,甚至是各種質量問題(因為趕工期)。
7. 供應商因為憂慮房企出現問題,開始大量套現手中的商業票據,使得房地產開發商手中的現金進一步出現大規模擠兌,過去那套以現房抵欠款的方法也走不通了,因為供應商要的現金,不要那些現房。
8. 當房企違約一次,就會讓其他債主成為驚弓之鳥,一起來擠兌,並且進一步要求房企不光要支付利息,更要求房企兌付債券的本金。這將進一步惡化並消耗殆盡企業手中的現金。
9. 房企為了回籠現金,必須拋售手中的現貨(房子),進一步導致房地產價格向下運動。 。 。 。

以上的總總問題都會導致房地產企業受困於巨大的債務。
這個時候企業的負債增速顯著高於現金流的增速,高周轉這套打法開始反噬這些曾經叱吒風雲的房企。
這意味著現金流的全面枯竭,整體估值的下挫並進一步帶動整個趨勢的強化和形成。
而這就是如今恆大+碧桂園和眾多老闆所面對的困境。

你說他們老闆這麼聰明,為什麼無法全身而退?
如果今天你是這些老闆,當你賺了這麼多,你只會認為你將賺得更多,人性會導致自我的野心不斷膨脹。
最終這些老闆們,既敗給了自己的貪欲,也敗給了對於經濟周期的誤判。